雪山東線其實不需要行程記錄,這是一段屬於『淺山』的路線, 已經有許許多多的紀錄了,我只是記著我的心情而已。 這次行程由曾安國老師陪同,讓我有機會把女兒師涵帶上雪山主峰。 到出發那天為止,這年的冬天還是暖冬,在平地可穿短衣,山上也沒有降雪。 因此我想可以趁此機會,利用這個暖冬登頂雪山。 一方面帶著師涵,另方面為我稍後的南二段長程活動暖身。1/18 下午我們到了武陵農場,那時候還暖洋洋的, 新開幕的 Hoya (就是閩南語「有錢」的意思) 旅館在夕陽中閃著金光, 它的價目表透露著跟日月潭涵碧樓一樣的訊息: 『我們只招待有錢可以撒的大爺』。 師涵本來要求下山後要來這裡吃西餐, 不過她下山之後進了車子就睡著了。
這天晚上我們到「果四區」的露營地去過夜。 我記得以前只要兩百多塊錢就可以了, 不料那天結帳了七百元,來不及反悔了。 否則我會走上去七卡過夜,目前還是免費。 露營區架起了一圈的「四人帳」固定營地, 讓沒有帶帳篷的人可以住。 帳篷架在一公尺高的木台上,門前還有樓梯,門口還上鎖呢, 木台繞著一個可以昇營火的大場地。 看到這裡,如果你覺得很羅曼蒂克,那我再告訴你, 帳篷本身大約有 50 公分高。 真是個奇觀啊,大家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晚餐後風雲變色,開始下雨。溫度降到 4 度。 這場雨就一直跟著我們到了圈谷。 1/19 日七點到七卡的時候,2 度,還在下雨。在 3.5K 處, 海拔大約 2600M 吧,就開始雪雨交融了。 那時候我利用機會跟師涵解釋一句詩經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霏霏我原本以為沒雪,現在擔心雪太大了。擔心之後, 還是繼續走,因為師涵和曾老師看到雪都太樂了, 他們忘記需要擔心的事情。 我在心裡嘀咕著:『明知山有雪,偏向雪山行』。從 3.5K 里程碑走到哭坡下 4K 展望台的那一小段路, 看到了非常難得一見的雪花,大片的雪花, 不是『撒鹽紛紛差可擬』的那種小顆粒。 雪花飄了大約十分鐘而已, 那是非常特殊的溫度和濕度配合之下才會產生的美麗景象。 那一小段路好像已經謀殺了曾老師一卷底片。 此時,展望平台的台階和板凳上,已經積雪盈寸, 而海拔尚未到達 3000M,我又更擔心了, 因為此時我確定我們的裝備不夠。
不過,還是走上了所謂的哭坡,在風雪中登上東峰。 以前聽說 WindStopper 那種布料「就算溼了還能保暖」, 這次證明所言不虛,我的手套就是這種材質的, 後來溼到握起拳頭就能擰出水來,如果穿著它活動得夠久, 真的還是能保暖。不過,在那之前, 我必須先把手深入冰得已經定了型的手套。
在東峰山頂背著強風 (強到把我的背包罩吹飛了) 和女兒合照的時候, 忽然明白一件事:上一次我站在這裡跟人合照, 是跟她的媽媽---那時候她大一,我大三; 而我第一次站在這裡讓人拍照,那還是個高一的小男生, 跟我女兒現在一樣,高一的寒假。 每個人都知道 time flies, 但是很少有人停下來稍稍體驗一下,how fast does it fly? (每秒三十萬公里? 不,那是 light 的速度,不是 time.)
這二十多年,台灣的社會和我成長的環境,早就變得面目全非, 在寂寞中想要搜尋都不可能。所幸二十多年前我留下了山的記憶, 如今,只有山,他那依稀尚可辨認的容貌還能安慰我的記憶, 證明我曾經的存在並非夢囈。
大約下午一點就到了三六九山莊,有另一家人。 他們真是神奇啊,原本只是安排一天的行程, 當天早上凌晨從登山口上來,打算直攻雪山主峰然後下山。 這真是一『家』人,老的有六十歲,小的只有十六歲。 只有中壯年的男丁背了一日份的糧食,當然沒有睡袋。 他們因為臨時的新雪而興奮,決定睡在三六九不下去了。 這樣的行徑照理說已經違法,但是他們真的太神奇了。 大家擠一擠,從山莊管理員室拖出來一些草席裹一裹,就睡了。 全部人只吃單日份的泡麵糧食。 雨衣,是統一超商那種 30 塊錢的塑膠斗蓬; 手套,是一百元十雙的棉布工作手套; 鞋襪,都是走路或打籃球穿的那種。 就這樣,第二天他們也跟在我們後面,踏著我們踩出來的足跡, 走上了圈谷。
每個人,或者每個家族,不但天生智能不同, 天生的體能也非常不同啊。
在三六九非常悠閒地度過一個下午和傍晚。 隔日凌晨三點即起,按習慣五點出門,風雨似乎一夜沒停。 原本在門口那盈寸的積雪,此時已經及膝。 但是我們還是很興奮地上路了。畢竟, 沒幾個人有機會踩著如此深的新雪上雪山。 新雪是好的,不含泥沙而潔白,不曾溶解又結凍而產生滑又硬的冰層, 也因為溫度夠低而乾燥,不會濕濕黏黏地扒在鞋底結成一球。 新雪只有一個麻煩:它把路跡完全遮蓋了。 我也不知道將會怎樣,但是仗著這條路我已經走過十次, 料想沒有問題。後來,只有兩處稍微需要探路, 就順利穿越森林走到了圈谷。因為我和師涵的裝備實在不夠, 在森林中還可避風,到了圈谷被吹得無法抵抗, 就撤退了。對安國很不好意思,以他的體能和裝備,足以登頂。
回頭下去三六九的半路,遇到神奇的那一家人, 我很高興他們可以把球鞋踩在我們的登山鞋印裡面。 午餐後下山,陽光已經露臉,東峰附近就開始融雪, 濕濕答答的,不但看見各種禽獸的足跡,還有幸瞧見幾隻。 我以前從不曾在這人聲鼎沸的雪東線上見過野生動物。 可能他們也出來賞雪吧。
師涵走在我後面,說她瞭解了東坡為何要說
恰似飛鴻踏雪泥因為雪泥的黏性和軟硬正好,會留下非常清晰的足跡, 比『雪』或『泥』都更好。 因為啊,她說,一直走在我後面,都只能看到鞋底的紋路, 但是當我踏過雪泥之後,就連鞋底的商標 Vibram 都看到了。安國瘋狂地拍照,拍完四卷。如果他帶了八卷,相信也會拍完。 感謝他把電子檔案分我一套,以下選錄幾張留念。
![]()
![]()
![]()
![]()
海拔 2600 雨雪霏霏 里程 3.5KM 附近的大鐵杉 安國與師涵在東峰 東峰西望三六九山莊 ![]()
![]()
![]()
![]()
大雪掩徑並壓得箭竹低頭 品田山裸露的岩層 三六九側影與廁所,背景是東峰 安國與雪人在山莊門口,背景是桃山 ![]()
![]()
![]()
![]()
積雪及膝的黑森林 踏著初雪去雪山圈谷 森林高處的大鐵杉 圈谷底部席地而生的香青 ![]()
![]()
![]()
![]()
圈谷底部空地 安國與師涵在雪山圈谷 師涵滑雪下山 下山途中看森林與山壁 ![]()
![]()
森林水源結成冰塊 路旁休息製作雪地天使
Created: Jan 25, 2004
Last Revised: Jul 17, 2004
© Copyright 2004 Wei-Chang Shann 單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