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的故事 讀後感

單維彰的私人書評

夏先生的故事 Die Geschichte von Herrn Sommer,P. Suskind (徐四金) 原著,
彭意如譯,小知堂出版,1994,ISBN 957-9278-86-5

首次讀徐四金先生的作品,是「香水」。而這一本,卻是被它的插圖吸引的。原本
是懷靈送給師涵的讀物。1997 年十二月間買的。我大約在 1998 年五月的某個星期
日隨手拿來讀完。

從細節來看,故事中充滿了有趣的段落。例如鋼琴老師那一段,是我們最常拿來取笑
的。因為孩子們和媽媽都在學鋼琴。還有小男孩御風飛行的幻想,以及他對同班女孩
的幻想,都是每個小男孩心坎中很可能曾經發生的成長片段。那一段為了陪女孩穿越
森林而做的準備,心中的喜悅,和最後聽到她說計畫取消了。真是美極了,雖然有些
哀愁。記起我自己在十歲的時候,也有類似的心情。

抄一段書:

        (在女孩說要陪小男孩穿越森林到下湖去的那一天) 上課時,我表現得
    完美無缺,讓老師絲毫沒有理由罰我留在學校。我柔順細心、規矩聽話,
    而且又奮發學習,簡直就是一個優秀的模範生。另外,我也沒有看卡洛莉
    娜一眼,一次也沒有,我阻止自己這麼做;不!應該說是我禁止自己這麼
    做,我迷信的這麼想,若是太早看見她,最後肯定會失去她。
        放學後,結果證實了班上女生都得留下一小時,我不記得是為什麼,
    大概是為了家事課或是其他的什麼理由吧!我不認為這個突發狀況是個悲
    劇--恰恰相反;對我而言,這正是我必須通過,也一定會通過的附加考
    驗,而且也為與卡洛莉娜相聚的這份渴望製造了一個特別的貢獻--守候
    對方一個小時!
        我在通往上湖與下湖的岔路口等待,就在學校大門前不到二十公尺處。
    這條岔路上有一塊突出的大圓石,是一片大岩塊的平滑表面,中間部份呈
    馬蹄型凹陷下去。人們說這凹陷是魔鬼踩出來的;很久很久以前,由於農
    人們在附近建造了一座教堂,魔鬼在盛怒之下在大地上跺腳。我坐在這塊
    石頭上打發時間,用手撥弄魔鬼凹石中的積水小窪。陽光暖暖的照在我的
    背後,晴空湛藍無雲,坐在那兒一面等候一面潑水,什麼都不想,心中覺
    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 
        (女孩來了) 「喂!今天我不跟你走了。我媽的朋友生病了,所以我媽
    不去她那兒,我媽還說...」
        接下來是一大串亂七八糟的解釋,我根本就沒聽清楚,始終保持沈默,
    腦子裡已是一片空白,兩腿僵直在那兒。唯一記得的是她說完話後突然倏
    地轉身跑向上湖的那個檸檬黃身影,跑得好快,最後趕上其他的女生。

小男孩,是嘛!那種酸澀甜美,過了青春期,似乎就不再發生了。至少對我來說是
這樣。不知道其他男生怎麼樣?是一直有這種感覺呢?還是就連處於小男孩的時代
都不曾感受?

注意引文中關於魔鬼傳說的那一段插話。它和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插在那裡,似
乎只會使得全文變得冗長。但是,如果你就像那個小男孩一樣地期望讀到結果,你
或許就會覺得這一小段插話真是多餘:「廢話那麼多幹嘛,趕快告訴我,後來怎樣
了。」如果你這樣想,你就中計了。我認為這一段無聊的插話放在這裡,就是要使
你更加感受到小男孩的無聊、等待和焦急。此外,我認為是文學作品還是言情小說,
差別就在這裡。故事誰都會講,功力就在細節。一本好的小說,除了說一個故事,
更能引人入勝、令人難以忘懷的,就是它那一絲絲可以滲入讀者血管內的細節。它
可以將整個情境,包括心情、感覺、社會氣氛甚至周圍的光線溫度和濕度,都重建
在讀者的四周。

但是如果從整體來看,我就說不出它究竟說了什麼故事。就像「香水」一樣,到底
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呢?我實在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個故事吧。有趣的是閱讀的
過程,而不必想從其中獲得什麼啟發或領悟什麼道理。徐先生似乎不是文以載道的
擁護者。其實許多現代作家大概都不是吧。現代人已經煩了嗎?累了嗎?文章輕鬆
就好。不必像「生命中無法承受的輕」那樣叫人讀完了沈重。

注意前面引文最後一段中檸檬黃身影的那一句話。那是一句很長的話。德文作家最
愛賣弄長句,而許多文學作品中的長句確實最耐人尋味。我沒有讀原作,不知道原
文中是怎樣的句子,但是感覺上這一句倒是翻譯得有功力。像這樣的小說,讀翻譯
作品一定失去了許多樂趣。因為這種文不載道的小說,本身就是說個故事;而當這
故事本身又不怎麼「轟轟烈烈」的時候,文字本身的美,就一定是個重點了。我從
翻譯作品裡面只讀到了故事,雖然這故事的細節已經令我愉快與哀愁,但是失去的
原文之文字情節,就只好任它失去了。

整本書的氣氛是一致的。可以說有一點哀愁,但是一點兒都不明顯。它有一股輕鬆
的哀愁,像大樹頂端撩過的輕風,似乎不那麼認真,而你似乎可以忽視它,卻又不
得不感受它的存在。不像日本式的作家,在處理哀愁的時候,就像「遠山淡影」,
雖然那哀愁仍屬清淡,但是你從頭到尾看著它、感受它、一刻不能忽視。當然這些
都還是令人不甚沈重的哀愁。總是比每天在台灣電視頻道中上演的閩南語哭調子連
續劇要清淡許多。不知道是作家個人的風格不同,還是民族整體的風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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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ed: Feb 4, 1999
Last Revised: Feb 4,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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