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數學系的同學們,可能已經口耳相傳一個經驗, 說「單維彰從不點名」。是的,他從不點名,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曾破戒。 他還記得自己是個大學生的時候, 可能是受到金耀基、許倬雲、陳之藩這些人的著作影響, 帶著青春理想地自以為大學生就是要自由、自我學習和自我負責。 因此他當時就不把上課和學習畫上等號。 他也還記得,在當時多麼幸運真有一批老師容忍他去實行那些天真的信念, 讓他自由地決定,是要上課好,還是自修好。 擔任教職之後,他自認為講課清楚,對於同學們有幫助 (定義:讓人花 50 分鐘聽講的收穫超過花 50 分鐘自修的收穫)。 而且他自認為口齒清晰,偶爾聊天觸及的歷史或人物故事,據說頗受好評, 偶爾靈機一動產生的笑話,據說還不算太冷。 如果這樣都無法提供足夠的理由讓學生來上課, 那麼若不是學生在能力和智慧上,已經超越了他, 就是學生並不想要從他那兒收穫什麼。 不論前者或是後者,他都沒有必要強迫那些人來上課。
但是,有些同事告誡他,說學生雖然身體成熟 (定義:男性可以使人受孕或是女性可以懷育後代), 其實心理還是個孩子。說他們缺乏自制力,教師有責任要督促勸導, 必要的時候,不避免強制手段,因為這乃是為了他們好。 表現在具體的行為上,就是點名。他聽了之後,再想想最近幾年的教學經驗, 不免感到信心動搖而幾乎要被說服。 他不禁懷疑,理想中想要維護的, 可以從自由豐富的大學風格中自我汲取養分的那一類人,到底存不存在? 為了這個基礎薄弱的自由信仰,冒著不提攜學子而有虧職守的危險, 到底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如果我想要幫助他,是不是應該告訴他, 我心理成熟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因此我忍把上課時間換了淺酌低唱或契闊談讌或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或追求人生的目標或深究最愛的學問或衡量愛情的價值或尋找驀然回首的感動或登山健行或旅遊采風或思索安身立命的哲學, 我可以自己補償缺漏的功課, 我甚至可以自修超越課堂進度, 我不會到了期末循私哀求,也不肖於舞弊倒把。 我可以大聲地說,放我自由,因為我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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