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

(寫給師凡的信。)

我昨天讀到 New York Times 一篇專題報導 Our Moon, John Noble Wilford 著。 這是一篇動了感情,用了功力的報導。記者本人在 1968--1972 之間, 就在 Times 負責這個主題的採訪。正如他所說,這個事件彷彿被全世界的人, 共同認為是「我們」的成就,而不只是美國人的成就; 只要當時活著而有意識的人,如今都記得「那天」(7 月 20 日)自己在哪裡。 正如我在自己的《1969》開場白所寫的那樣。

從這篇報導裡,我發現了 1968,以及今天回顧那個事件的意義。

故事的開始,如今已經是老生常談了。 1957 年蘇聯的 Sputnik 人造衛星成功地進入軌道,開啟了所謂的「太空競賽」。 我要提醒你,僅僅在 Sputnik 的四年之前, 人類才首度「登陸」聖母峰!

美國的甘乃迪總統在 1961 年設定一個「全國」的目標:

「put men on the moon by the end of the decade」
而他們真的在 1969 辦到了。記得我在台大的計概課談到這件事, 有人立刻問:可是那時候不是還沒有電腦嗎? 其實不能說沒有,「電」腦誕生於 1947 年 (ENIAC), 只是,如今每一台筆電的計算速度和記憶體容量,都超過當時的電腦。 所以,我們只能說:不是天下每件事,都非靠電腦不可。 (攀登聖母峰,也沒用到電腦。)

1968 年底,聖誕節前後,Apollo 8 首度載人(三人)在月球上空繞了 10 圈。 繞到第四圈,從月球「背面」繞出來的時候,他們恰好看見反射著陽光(白天) 的地球從荒漠的月球背後「升」起來,抓住這個機會,他們拍攝到第一幅「地升」的照片。 當年最後一期的時代週刊,以這張 Earthrise 作為封面,圖上只配了一個字「Dawn」。 以後,如果你多知道一些 1968 年代的世界:越戰、文化大革命,暗殺、核武, 將更能體會這個「Dawn」字的意義。

許多年後,人們逐漸了解,那張照片的意義。 原本面向「太空」的探索,竟然回來發現了自我, 所有的科技探索,一如自古以來所有探索冒險的神話,最終的意義,全都在自我。 Wilford 引用 Robert Poole 的話:

... to see that Earthrise marked the tipping point,
the moment when the sense of the space age flipped
from what it meant for space to what it means for Earth.
現在人人習慣於俯瞰地球的畫面,但是,我想像著 1968 的「發現」,還是感動的。

而 Apollo 8 的三名太空人,不但是勇士,是工程師,是飛行員,他們居然也是詩人。 他們當然知道自己的任務,但是他們也感受到對於「人類」的更大使命。 那時候的美國,為什麼這麼幸運?就連飛行員和工程師,都能有一顆詩人的心? 除了拍攝 Earthrise 照片以外,在美國的聖誕夜,他們的最後一次通訊, 三位太空人突然脫離了業務報告的任務,第一個人說

「The crew of Apollo 8 have a message that
we would like to send to you」
然後,他們捧起了聖經,三個人輪流朗讀了『創世紀』 (Genesis,舊約聖經第一卷)。
And the Earth was without form, and void
and darkness was upon the face of the deep
...
最後,在關機以前,說了
「And from the crew of Apollo 8 we close with good night,
good luck,
a Merry Christmas and God bless all of you,
all of you on the good Earth.」
你當然知道我不信聖經,但是,我受的感動是一樣的。 1.3 秒之後,來自月亮邊上一艘孤獨小艇內的朗讀,傳遍了美國的家庭。

後來,1968 的繞月飛行任務,就被稱為「the Genesis flight」。

PS. 1969--72 之間,美國送了 12 個人上月球。 美蘇的太空競賽到此勝負已定,美國不認為需要繼續,因此關閉了計畫。 至今再也沒有人上過月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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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ated: July 24, 2009
Last Revised:
© Copyright 2009 Wei-Chang Sh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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